禁忌的游戏


  走进办公室前他跟两位秘书室的女同事打招呼,正要打开自己办公室门时,锺思宇突然出现,拍了下他肩膀,睨了他一眼,一肚子不爽说:「我昨晚打电话给浓浓,她说昨晚去你家讨论婚事?有没有这回事?」
一大早臭着张脸原来就是这回事?孟秦憋住快笑出来的脸,打开办公室门悠哉地走进去,好像这件事跟自己无关一样,锺思宇跟进去,见孟秦不甩没回答他的话继续问:「你不是说跟她不可能,不可能却谈起婚事来了,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锺思宇急着想知道原因,孟秦仍故作轻松,放下公事包忙不迭地走过去窗户边拉开窗帘让外面阳光照进来,然後看着显得焦躁的锺思宇耸耸肩、摊开手无奈说:「我没说要结婚啊,所以昨晚是怎回事我也不清楚,但是可以确定的,我目前没心思想这种事,即使有也不会是她,这样解释你了解了吗?」
锺思宇仍半信半疑,孟秦那一回不是这麽说,可是萧怀浓却不如此认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话算话,你说要将她让给我的,别半路又抢回去了。」
抢回去?「回去」?他跟萧怀浓八字从没一撇过,那有什麽抢不抢的事情,有没有搞错?孟秦懒得解释,嘴里喃喃:「无聊!」
走到辨公桌坐下打开电脑,其实孟秦也想不透,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为何萧怀浓仍不死心,再说这几年锺思宇对她死心塌地,她竟然一点点感动都没有,还是锺思宇光说不练,做得不够多?
唉!萧怀浓越来越扯,扯到竟然还怂恿她父母去谈婚事,这种事不该是男方主动的吗?
当然他是不可能去她家谈婚事。
「什麽无聊,你说我无聊,我昨晚打了一晚手机,好样的,你竟然给我关机装悠闲、装没事,让我一个晚上睡不着,然後再说我无聊。」锺思宇有些火大。
这些年他对萧怀浓可是鞠躬尽瘁、死而後已,几乎可以给他立牌匾了,把她伺候的服服贴贴,孟秦却一个人在国外什麽事也没做,可是回过头来她却又直嚷嚷要嫁孟秦,叫他怎吞下这口怨气。
「别激动嘛!」为了女人坏了感情孟秦可不想,笑了笑,拿出昨天下午收集回来的资料,赶紧将他不喜欢的话题草草结束。「昨天我亲自跑了一趟正泰商场,你看看这个。」
「喔,」想这样四两拨千金了事,看看也是上班时间了,锺思宇叹口气,先将这件事按下,接过孟秦昨晚连夜做的资料,谈起正事。
「正泰商场是很老旧,经过市调处去调查几次,那里的市场性其实不错,只是店家没善加利用那里的人文特色才会一直没落下去。」孟秦依自己见解分析给他听。
「那你的意思,我们确实可以在那里再做一个据点?」锺思宇父亲从多年前即想再盖座大型百货公司,继续扩充事业版图。
「这地段的确不错,你看看。」孟秦将资料的照片翻给锺思宇看。
锺思宇看了说:「哇,天桥下,感觉很不错,你接触过那些店家了没?」
「上一趟跟周专员去时接洽过,询问过他们合作意愿,要打动他们可能要给他们一些比较完善的计画书,说明我们的经营理念。」
锺思宇满意的点点头。一年前他父亲突然中风,毅然接下家里从事百货的事业,刚从美国研究所毕业的他一筹莫展,学化工的他什麽也不懂却要一头栽下来从事百货业,他只好百般说服在矽谷上班也不懂经营的孟秦回来帮他一年,还有学贸易的张舒乐也来当他的狗头军师,再有他父亲之前栽培的几位老臣扶佐,经过一年半载也终於渐入佳境。
「下午你陪我去,我们再去一趟。」阖上资料夹锺思宇说,他希望能在父亲还看得见时将百货公司大楼盖成。现在万事皆备只欠东风,要是能找个好地段,他父亲的愿望也算完成了。
「下午可以。」孟秦说。
锺思宇看看手表,突然急着说:「中午一起吃饭,帮我约乐乐,记得……九点我约了常董谈事情,就这样,你们先去楼下那间餐厅占位置……先掰了……」他忙得完全忘了来找孟秦的主因,飞快的开门走出去。
「好,好,好……」孟秦点着头看他急忙离开,自己也想不透,两人念高中时谁看谁也不顺眼,锺思宇当完兵到美国留学後两人却变成莫逆之交,好像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异乡早去几年的孟秦变成他相依为命的支柱──
之前两看不对眼,好像变成小孩子的闹剧一场。
中午用过餐後,他们相偕去看之前锺父属意盖百货公司的地点,位置就在孟秦遇见樊士芬那座天桥旁。
穿着牛仔裤、淡蓝色衬衫,剪得一头俐落短发的张舒乐站在孟秦身边,不认识她的人实在认不出她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当然孟秦早在高中时期就不把她当女人看待,也因此两人才能称兄道弟一路走来一起交换彼此的秘密,谁都不曾说出去。
「就这座老旧的市场?可是收购容易吗?」张舒乐怀疑,跟着两个高大男生後面走进略为狭窄的市场巷弄,几家小吃店门可罗雀,老板坐在外面,孟秦跟锺思宇穿着笔挺的西装显得格格不入,招来几双眼睛盯着瞧。
张舒乐暗地想,这些店家不知欢迎还是不欢迎被收购改建呢,搞不好知道他们是来是察看市场,说不定会直接将他们下油锅或用铲子铲出大门。
「假如,我们承诺将来他们在大楼地下街都能拥有店面继续营业,我想不会太困难,最主要是补偿金的问题。」锺思宇边走边说,这市场这麽没落,他们走着,前面只有两位行人,後面也是,他相信重建後呈现新气象一定能带动这一带的景气复苏。
只要找到合作的建商就可以了。
锺思宇和张舒乐边走边谈,孟秦却像被忽略般越走越慢,东看西瞧、若有所思、心事重重,张舒乐以为他发觉什麽问题脑筋又在打转,朝他丢出一句,「孟秦你是不是对这里有什麽意见?」
孟秦突地看向她,问他问题,偏他不是在想这些,所以不自在地怔了下,有点恍惚的回答:「有吗?」
他是在想,昨天在天桥上遇见樊士芬,不知今天是否有可能再遇见她?
感觉离她越近,心却焦躁起来,经过这些年,昨天那一面似乎又将蛰伏心中那份潜藏已久的感情揭发,原本愈合的伤口也正在裂开,隐约中不知不觉又开始痛起来。
「没有怎麽闷着不说话,说说你的意见嘛。」张舒乐感觉他不太对劲。
「这几天跟思宇说了很多,该说的都说了,看他自己评估还有董事会最後决议,现在说多了也没用。」
孟秦耸耸肩好像不太想说话,这麽庞大的投资案的确急不得。
「孟秦,我发觉你越来越闷了,我是看你都不说话才要你说几句。」张舒乐走到他身边跟他并肩而行,看出他眉宇紧蹙像有心事,只是不知是什麽罢了。
「我不是说了吗?」孟秦咕哝着,不知大而化之的张舒乐何时也变得跟普通女生一样唠叨了。
「算了,怪胎一个。」张舒乐挥挥手装不屑,甩了孟秦跑上去跟走在前面的锺思宇边走边研究,让孟秦一个人在那装酷装忧郁,她懒得理。
三人的临时考察结束,走出市场,一直少话的孟秦跟他们说:「我去开车你们在这里等我。」
「不远,一起走过去好了。」锺思宇说。
「你们都不渴喔,可以去喝点东西吗?」张舒乐看见不远处有间飘散着咖啡香的咖啡店才这麽说。
孟秦摇着头,「我就知道你最会找机会了。」
「尔偶偷懒不会怎样吧?人家总经理都不说话了,你这经理也该通融一下。」
「呵呵呵……」锺思宇就是喜欢张舒乐那种没啥规律的调调。「孟秦去喝一下下午茶好了。」
「蛤?下午茶?」什麽时候变得这麽悠闲了?来考察怎变成好像专程来喝下午茶。
不管孟秦愿不愿意,他们已经走到咖啡店,张舒乐兴高采烈的点了三杯蓝山咖啡,还很高兴的挑了三份糕点,三人坐在骑楼座位等咖啡来时张舒乐突然眼睛大亮,好像打嗝般「呃」了一声,很惊讶地将视线瞟到孟秦脸上,锺思宇也看见了……
看见一张熟悉的美丽脸孔向他们的方向姗姗走来。
她边走边讲手机,飘逸的长发、神态优美,相当引人注意,但她专注讲电话并没看见三人都惊愕的看着她,直到走到他们坐着的骑楼的人行道,樊士芬才赫然停下脚步,挂掉电话,她的眼神惊愕的对上孟秦……
怎会这麽巧?
「孟秦──」
「嗯。」孟秦突然比樊士芬更不自在的站起来,语无伦次说:「我们、我们……来这里市场考察。」
他不知自己跟她说这些干嘛?好像要解释他不是故意来这里堵她的,他也过了当街追女孩子的年纪。
樊士芬突然的出现,他彷佛被发觉了心事那般手足无措,往昔那位迷恋老师而六神无主的小男生似乎又现了。
「喔。」樊士芬尴尬的点点头,她正要去接儿子,幸好还没接到,她暗地呼出一口气。跟孟秦身边的人她也顺便打招呼,觉得都很面善但叫不出名字,一心只急着想离开,但脚步却没有意愿那麽坚决。心脏跳得很快。
「要不要一起喝咖啡?」孟秦紧张的很,拉开旁边椅子,张舒乐看得在一旁偷笑。
「不了,我还有事。」这是樊士芬唯一藉口。多留一些时间都可能被拆穿她的秘密。
「樊老师一起坐下喝杯咖啡,我再去点,你坐下。」张舒乐硬将樊士芬拉下来。
「不……」樊士芬笑容相当别扭,眼神不自主地看向孟秦好像对他说,她急着走。
「舒乐……」锺思宇见樊士芬跟孟秦都尴尬慌忙制止,让如坐针毡的樊士芬站起来,「老师说她有事,别勉强人家啦!」
「喔──」本来要去点餐,张舒乐停下脚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樊士芬对跟孟秦在一起的两人稍稍有了印象,发觉们好像都是自己学生,只是叫不出名字罢了。
「老师,对不起,舒乐就是这种个性,很抱歉。」锺思宇客套说。
「没关系,」樊士芬不自在的将额头的发丝拢到耳後,定住几秒後别扭说:「不打扰你们喝咖啡,我有事先离开,掰掰……」
「掰……」
说过再见樊士芬低着头快步离开,孟秦看着她离去,心中相当肯定这里是她必经之地──霎时间心缺掉的那半不知不觉的填补起来,好像看见一丝希望般的从刚才的闷闷不乐显露出喜悦……
他是病了,而且这场病他曾经以为痊愈了,但是现在种种迹象都证明他根本没好过,只是将这些病症隐忍了下去,她又出现,在他可及的地方,在他找得到的地方,叫他如何在按捺住自己的感情。
「孟秦──」张舒乐摇了发呆的他。「喂,又被迷去了?」
听到这样的话孟秦不好气的瞪了张舒乐一眼,就算是他也不会公开承认。这大辣辣的女人心思有时候还是挺细腻的,还是孟秦表现得太明显了,他赶快将自己刚才那副明显的情绪收藏起来。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在这里可能会遇见她?」锺思宇终於为他刚才的魂不守舍找到答案。
樊士芬走远,孟秦心还没平静下来,坐下去咖啡也来了,两个人逼得他只好先端起咖啡将那苦涩喝下去,「昨天在天桥那里遇见过她一次。」
「吼,原来如此!」张舒乐似笑非笑,看在眼里只能希望孟秦早已觉醒。
作家的话:
☆、(7 鲜币)57 对人妻的遐想
遗忘一个深爱过的人确实不容易,尤其在得知对方消息後,要再将埋藏的感情持续埋藏起来让他人看不见更显困难。自欺欺人了几年,樊士芬的出现又让孟秦原本平静下来的心再度翻腾起来。
张舒乐有点担心孟秦,他这几年不交女朋友、不谈恋爱,不知是怕爱情这回事,还是仍没从失恋阴影走过来。
在下班前她刻意绕过去孟秦办公室,走到孟秦办公室外,她有点犹豫,这麽大的人实在没必要为他担心,可是再回想当初他对樊士芬那份傻劲,她仍忍不住敲了两下半掩的木门,然後走进去,忙着做简报的孟秦瞥见走进来的是张舒乐,没停下手边工作抬头问:「有事?」
「我没事,有事的是你。」张舒乐在他办公桌前拉张椅子坐下,孟秦看起来没啥异样,她就怕他又憋在心里。
「我有什麽事?」孟秦装不解。
「都七点了?你还不下班?」张舒乐感觉他又要用以前那套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将自己埋进工作。
「你也是啊,你怎麽还不会回去?」孟秦笑着反问,他想张舒乐来是要打探他再遇见樊士芬的感受……他能怎样都人妻了。
「我……」她支吾了一会,想问又不敢问,「不太放心你。」
他顿了下说:「我没事。」他终於停下手边工作,看着张舒乐,她竟然再关心他。
「我不觉得耶,但很希望是啦。」她笑了笑,笑容充满对孟秦的期待,事过境迁,希望他不会去钻牛角尖。
孟秦高中休学去美国前夕曾去找她,他那时相当颓丧,本来就瘦的人又瘦了一大圈,活像个饿了几十天的难民,双眼无神、意志消沉彷佛这世界已容不下他。他记得孟秦当时这麽告诉她,「我失去了她,感觉好像失去了全世界,以後的生命似乎都没有意义了。」
她当时很担心他想不开,问他:「你不觉得这样很可惜?很不值得?」
「不会,我只想她记得我……」
想她记得他!这句话让她为他担心很长一段时间,幸好他熬过那段消沉的日子。坦白说,基於朋友立场,她并不希望樊士芬再出现在孟秦的生活中,因为那只会害死他,她都嫁人了──她这麽认为。
孟秦盯着表情认真的张舒乐发觉自己真骗不了她。
想了一下,他不以为意说:「我会试着告诉自己那些都是过去式,她只是我的老师,而且她嫁人有小孩了,你心里一定也这麽想,再说我对人妻实在没兴趣。」
听他这麽说张舒乐大笑,伸手拍拍他的肩,打趣说:「很好、很健康,孟秦,你有希望,我的顾虑的确是多馀的。」
「嗯。」对张舒乐夸张的表情孟秦拧了一下眉,不知她什麽时候也变得杞人忧天了。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下班回去泡个澡放松一下,我建议你早点睡,睡不着打电话给我,我不关机,随时恭候。」
「你担心太多了,」孟秦笑着摇头,关掉电脑,准备下班,「一起走吧?想不想到我家吃饭?」
「吼,早说嘛!」她站起来白他一眼。「我妈都煮我的饭了。」
看着孟秦笑开的脸,张舒乐为自己的多虑感到好笑──是啊!她都是人妻了,对孟秦不会再有杀伤力了,再笨的人都不会自找麻烦的,何况她老公又是认识的人……
送张舒乐去坐车,车上又仅剩自己,孤单的在车河里开着车,想着张舒乐的话,也想着樊士芬出现的样子。
他也许可以对任何人否认,却无法对自己否认,这十年来没有一天遗忘过她,没有一天不挂念她,自始自终她的份量都充塞着他所有的感情,谁也走不进去。
他是没救了,现在他更是认为──她都嫁人了,他既然还对她充满遐思……
对!他想将她卓子仪身边抢回来,他有能力了,有能力照顾她,有能力为她顶下一片天……多麽愚蠢的想法,要是他做了这件事,别说他父母不会原谅他,他连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作家的话:
☆、(14 鲜币)58 爱的感觉又来了
三个月後,锺思宇家族经营的高岛百货与建商达成第一阶段协议,为方便与商家沟通与联系,及更快速处理所有住户之疑虑,高岛百货在正泰商场承租一个店面,设立了一个临时办事处,锺思宇将办事处全权交由父亲信任的老臣管理,孟秦也在锺思宇嘱咐下过去协助他们举办说明会,与有意愿的住户先行签署合约,再游说其他店家。
从开始视察到驻点,几个月孟秦几乎都在正泰商场工作,这段时间他知道樊士芬在大约 500 公尺外的那所国中授课,这也是他不久前开车经过,思忖樊士芬会走那座天桥,可能住在附近或在附近上班,而又恰巧有所国中在不远处,他刻意注意校名,果真是第一次在天桥遇见她帮她捡起的试卷上的校名。
知道她就在附近也不能怎样,过去毕竟已经过去,人事皆非,现在他不是那个懵懂无知、做事一头热的高中生,她也不再是当年那清纯的菜鸟老师,两人似乎不会有所交集了。不去想樊士芬可能经过这里,心也就不会继续旁徨下去;眼神也不会为了追寻她而漂泊不定。
只要忙碌的时间暂停下来,他免不了胡思乱想。
正泰商场在十几二十年前曾是这一带着名商圈,各种小吃及零售业生意兴隆,但随着周边蓬勃发展,各项建设的启用,商场日渐老旧客源转移,使之逐渐没落,许多店家不是关门即是迁移。
有鉴於商场没落,高岛百货和建设公司的前置作业还算蛮成功,住户们对高岛让正泰商场借尸还魂的企划都抱着极高意愿与配合,但有些人仍处於观望。
这天下午,空间有限的办事处挤满了前来询问的住户,几坪大的空间水泄不通,高岛副总一个下午都在解说,孟秦也没闲着,跑来跑去找资料,周旋在一大群人间,协助签约、解说,忙到冷气开到最强还是满头大汗。
「张副总,你说以後我们这些做小吃的在百货公司的美食街都能获得一个权利摊位,什麽叫做权利摊位,现在这店面是我们的,可是你们百货公司要是盖成了,我的店面也没了,你说的权力摊位又不是我的。」两三位五十多岁的中年妇人满脸疑惑的质疑,语气不佳的问站在最前方解释的高岛副总,这问题他今天起码说十次以上,这些妇人不是没仔细听就是刚到。
高岛副总疲累得呼出一口气,停下解说,从裤袋里拿出手帕,栽下眼镜擦了擦脸上汗水,他对这种一副要来讨公道的妇人最头疼,看孟秦在一旁协助两位男士签约,他喊道:「孟经理,麻烦一下,跟这几位太太说明我们对他们的补偿措施好吗?」
「喔,」孟秦抬起头应了声,看一眼妇人和气地笑了笑,然後跟旁边的专员说:「这两位先生有什麽不懂的你再跟他们解说,我先去处理别事。」
孟秦赶紧笑容可掬过去,几位妇人看见是个俊帅小伙子也对孟秦和蔼地笑了笑,刚才的气焰霎时消了五分。
「找个地方坐嘛。」孟秦引她们要去找座位,可是里面几张桌子已坐满人,放眼望去没有位置了。孟秦赶紧到前方桌上拿了一叠资料笑咪咪跟她们说:「我们去外面找个地方坐,我再跟各位解说清楚。」
孟秦跟一位同事领着三位到正泰商场旁那间露天咖啡厅,将高岛整个筹备到对现有住户的补偿及未来的优惠都对这几位房屋所有者说明,孟秦自腰包给她们点了最香醇的曼特宁,还有一些她们平常不敢碰的精致蛋糕,让她们喝得心暖暖,嘴上的话也越说越好听,最後她们总算答应考虑。
接近傍晚,说服她们孟秦和同事松口气正准备离开咖啡座时,赫然看见樊士芬牵着一位小男孩正要越过马路,孟秦楞住,眼巴巴地看她像个温柔的母亲低头跟儿子说些什麽贴心的话……那是她儿子?他正在笑呢!挺可爱的。
他以为樊士芬没看见他就走过去了。
是孟秦?牵着儿子的樊士芬有些惊讶,想装作没看见,可是站在斑马线前等红绿灯,心中好像有股力量使她猛然回头,一回头竟看见孟秦也盯着自己瞧,她心跳急促,一时间忘了移开视线,两人对望许久,孟秦内心也开始波动,原本想简单打个招呼跟同事回办事处,可是思想却没让他这麽做,反而交代同事一些话後从容不迫地走了过去。
就当作是老朋友,见面连招呼都不打感觉太小气了,过去寒暄两句不会少块肉。
斑马线的绿灯亮了,孟秦神态自若走过来,樊士芬一动不动的牵着儿子看他朝自己而来,他走近後她嫣然一笑,故作轻松道:「好巧又在这里遇见你。」
孟秦也回她一个尴尬的笑,瞄一眼她儿子,她儿子都已经那麽大了,时间过得真快。
「我上班的公司在那里设了一个办事处,我目前那这里上班。」
孟秦指着前方,樊士芬不禁也跟着看一眼他们办事处已经亮起灯的广告看板,「我听说正泰商场这一带要改建成百货公司,原来你在那家建设公司工作?」
移回视线,尴尬的落在他脸上。他变了很多,成熟稳重。以前充其量是个男孩子,现在,已是成熟的男性了。樊士芬心跳加剧,牵着儿子的手略为紧张,不知自己到底在怕些什麽?
「我不在建设公司上班,我在美国学电脑工程,思宇缺人手叫我回来帮他工作。」他又笑了笑,双手不知要摆哪里,只好往裤袋插,好减低浑身的不自在。
「思宇?锺思宇吗?」上一次遇见她想了很久他的名字,终於想了起来,也记得他们以前感情很糟──时间改变了太多。
「嗯,他是高岛百货的小开,锺伯伯生病,思宇继承了家业。」孟秦很高兴她还记得锺思宇,心想她大概也不会忘记他跟锺思宇是从打架开始建立感情的。但两人谈这做什麽?难道要避开那双骨碌碌看着他们,露出疑惑的小眼睛。
「喔。」经过孟秦解释她有些了解了。
「你们要回家了?」他指她跟她儿子,真的很别扭,她儿子还不眨眼的一直盯着孟秦,好像孟秦是坏人,他正在提高警觉。
「嗯,我刚才去安亲班接他。」樊士芬笑了笑,绿灯又再亮起来,拉拉儿子的手,像要走又不走。
孟秦也看一眼绿灯,像舍不得说再见,怔了愣一下後又像上回直说要载她去火车站那般自告奋勇,「我送你们回去……反正,我已经下班了,这麽早回去也没事。」
樊士芬听闻不好意思说:「不用,我住得不远,坐两站公车就到了,我去前面的公车站等车。」太多相处的时间,只会让她的心情更难从相遇的激动中平复,为掩饰情绪她还是早点走掉。
「喔……再见……」他早知猜出她不会愿意。或许吧!被她老公看见并不好。
「那……再见……」她转身,一恍神没注意号志就要越过斑马线,她手牵的儿子跟孟秦都吓了一跳,孟秦看见一辆机车正呼啸而来,顾不得那麽多,看见她转身要踏出脚步,立即惊慌的一把抱住她,没让她跨出去。
“叽……”机车在她面前紧急刹车,千钧一发之际幸好没撞上。
「吓死了。」樊楚谦突然开口,拍拍惊吓的胸口,看见樊士芬躺在孟秦怀里吓得发愣,他惊奇的瞪大眼睛。
「你……别吓我……」孟秦被吓到结巴,即使她已是人妻,他也不希望她受伤。
「对不起,我没注意到。」她显得不好意思,从他怀里站直才发现刚才吓一跳两人十指紧握,樊士芬想抽回来,可是孟秦并没放开。
「让我送你们回去吧。」孟秦紧握她的手,像哀求那般低语,指尖的交握过去的感觉又回来了,要放开心却痛起来。
「孟秦……不太好……」她想抽开手,她不答应孟秦似乎不打算放开。
「只是送你回去,这要求不高。」他想安心,知道她过得很好。
她考虑了一下。「好吧。」其实她也没什麽好顾忌,或许还有一点点私心,希望孟秦依然留恋着过去那段情。
送他们到巷子里,樊士芬没请他进去,他也不敢开口做无理要求,看着他们母子下车走进公寓,孟秦心情突然沉重起来……
作家的话:
☆、(8 鲜币)59 脱轨的结晶
十年前去了美国之後,孟秦用庞大的课业压力压抑住那段年少轻狂的爱恋,那些年里思绪只要有一丝不堪记忆浮上来,他就会拼命的去游泳、去跑步、去打球、去健身,以任何可以消耗体力的方式沉淀、克制住几近无法忍受的现实打击。直到他能够平心静气面对往事,已经是好几年後的事了。
即使他从不认为恋上比自己年纪大的老师是脱轨的行为,可是在他人眼中那却是一种叛逆的表现,纵然他学业表现的十分优异,仍无法导正他人的观念──尤其挚爱他的父母。所以为了父母,为了顾及他们的颜面,在美国他拼命重塑自己的形象,当了师长心目中可圈可点的好学生,父母心中那个听话的好儿子,循规蹈矩、奋发上进,学业总是令人称羡的 A ,可是感情却变得一片空白。
他甚至以为自己都不会再谈恋爱了,不是心被填满,而是心已经破了个洞,根本无法装下任何一段感情──他这麽以为。
可是,一次又一次重逢,他发觉心头很沉重,像压了块重石,这块重石压得令他快喘不过去,越是想将它移除,越是沉重……
原来属於樊士芬的记忆始终没从破掉的地方遗漏掉,反而占据了所有的位置。
忙碌是最好的治疗剂,也是逃避最好的方式,即使知道这是暂时性的而已,但,也好,总比被得不到的感情整死来得好。
其实他很矛盾,每天都处在希望与不希望再度遇见的挣扎里,这种想法感觉很幼稚,都几岁的人了,干嘛还像小孩子钻牛角尖──
可是他薄弱的意志无法克制。
也许,只有爱过的人才知道吧!人生最难的取舍就是介於想爱与不爱!
正泰商场的收购已经按部就班照原订计画进行,越来越步入轨道,等所有住户都签属合约搬迁之後,老旧的正泰商场就将开始拆除,继而开始大兴土木,到时候孟秦也将归建,回高岛总公司正常上下班,到那时候……
对!那里离这里有段距离,除非他刻意来,不然要期待在另一个地方相遇可能有点困难吧!这样,他又可以开始学着遗忘她了?
中午过後正泰的事情忙完,孟秦并不想多留在那里,不为什麽?失眠的滋味并不好受,他没有那麽好的定力,遇见自己深爱过的女人还能处之泰然,完全不当一回事。
赶快离开也好,不知为何那座天桥令他伤感。
走出办事处,他却还是要走上天桥才能去开车,早上也是从天桥那边过来,这里彷佛只有天桥边才有空停车位。
没走上天桥,他就看见一群背着书包的孩童跑着、跳着下楼阶好像很快乐,他等着让他们先下来,看他们活泼乱跳,孟秦莞尔,想自己小时候也是好动又活泼,就像他们那样。
突然间,他看见一张熟面孔,他突然高兴地捉住小身影的肩膀,「欸,你不是樊老师的儿子吗?」
「叔叔好。」樊楚谦下楼梯後停下脚步,看一眼孟秦,是认识的叔叔,妈妈的朋友。
「你要去哪里?」孟秦问,盯着他那张纯真脸蛋,不知为何孟秦感觉他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要去安亲班上课。」樊楚谦兴高采烈说。
「安亲班?……喔……」他似懂非懂的点头。国中下午还有课,所以樊士芬应该还在学校,小学下午没课?孟秦不清楚。
「樊楚谦你在做什麽?快上课了。」跑在前面的同学喊他。
「叔叔我要去上美语课了。」背着书包的樊楚谦急着走,同学都走远了。
孟秦愣住。他叫樊、楚、谦?不解。
樊楚谦一溜烟跑走,孟秦又喊住他,「你还没告诉叔叔你叫什麽名字呢?」他想确认是不是听错了。他姓樊?樊士芬的樊吗?
「我叫樊楚谦。」他跑来跑去,感觉很紧张迟到。
孟秦骇然一听,不分青红皂白冲过去捉住樊楚谦肩膀,焦虑的半跪在地下与他齐头问:「你说你叫樊楚谦,你跟你妈妈姓是不是?那你爸爸呢?」
到底怎麽回事?他不是该姓卓?在孟秦潜意识下他应该姓卓才对呀!
天真的樊楚谦被孟秦突变的神情吓住,愣了下、又幽然垂下头,露出像猫儿可怜兮兮的眼神吞吞吐吐说:「我、没、有爸爸。」
没爸爸?没爸爸?孟秦仔细看他,他……果真一点都不像卓子仪!
他呼吸变得急促,感觉心痛到心律不整……他、他,太像自己,难怪他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一定是小时候相片中的自己。
不会吧!
放掉樊楚谦,孟秦差点跌坐在地上。被放开的樊楚谦一脸不知所措的向孟秦丢下说他要去补美语,就好像逃避坏人那样的溜掉了。
作家的话:
☆、(9 鲜币)60 有了他的孩子
她骗他?!孟秦几乎敢肯定。她根本就没跟卓子仪有孩子,所以他们才没结婚……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
那孩子根本不是卓子仪的,是、是……
胸口的答案,拧得他像快断了气,捉住胸口,这辈子从没感觉心如此酸楚的痛,比当年失去她还痛,就像将被拧乾的毛巾那般痛楚不堪。
孟秦心里难以接受的呐喊,倘使如此,这十年她到底是怎麽过的?
天啊!这到底是怎麽回事?十年!潜藏在内心的痛苦太长了,这一刻他完全忍不下去,激动的横冲直撞跑向樊士芬授课的那所国中。一路上被一古脑堆积的杂乱思绪压得几乎想痛哭,根本顾不得路上行人把他当疯子,拔腿直冲,为求答案像田径手那样死命冲刺。想到樊楚谦若是他的孩子,心里滋味实在难以诉说──
他急着要答案,顾不得跑了几百公尺上气不接下气,到校门守卫室前,他用力喘气,急促对一位穿着制服的守卫说:「我要找樊士芬樊老师,请问现在可以找她吗?」他几乎是断断续续从胸口说出来。
他根本等不了,眼神瞄到正上课中的静谧校园,很想直接冲进学校,但是理智劝他再等一会。
守卫拿了访客登记簿请他写,孟秦匆匆忙忙写下自己名字跟他要找的樊士芬名字,然後心急地将纪录本还给守卫,希望守卫赶紧帮他找人。
守卫见穿着白衬衫打着领带斯斯文文的孟秦喘着气像跑了马拉松一样,心里疑惑,感觉他找樊士芬好似相当紧急,所以守卫没有怠慢,也很紧急的拿起电话按了两个键拨出去,简单明了说完挂断电话後跟孟秦说:「先生,麻烦你等一下,樊老师刚好没课,她马上就出来。」
「喔。」应了声,孟秦喘着气靠在守卫室墙角喘气休憩,守卫好意说:「先生可以进来坐一下啊。」
孟秦摇摇手谢谢守卫好意,现在他心急如焚根本坐不住。他臆测樊士芬从里面走出来也不需太久时间,刚才听见守卫在电话中跟对方讲了他的名字,所以樊士芬要是知道是他来找她一定不会耽搁太久──他这麽认为──因为,因为……
他是她孩子的父亲?
赫然发现这件事,霎时间就像一把刀猛地插上他胸口,让他汨汨淌出血来,激动得难以平复,假如这是真的,想到她可能吃过的苦头,他更是自责得不能自己。
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心湖不平静地站在守卫室外等她,每喘上一气心跳都漏了好几拍,想屏息静下心来,但情绪受了这麽重大的冲击,如同一块巨石突地落下湖面,不只激起惊涛骇浪,湖面的涟漪也久久无法平息。
几分钟过去,孟秦所估计的时间内,樊士芬从校门口对面那道走廊出现,看见孟秦站在守卫室前的身影,她脚步急促的往他走去。
「孟秦?」她满是疑惑,不知这时间他来找她做什麽?
樊士芬的疑问还没问出口,孟秦突然离开靠着的墙壁,捉着她的肩膀神情痛苦追问:「你骗了我是不是?」
「骗你?我骗了你什麽?」樊士芬一时间有些困惑,但从孟秦眼神中樊士芬发觉他好像知道了什麽事。
「他为什麽不是姓卓,你为什麽骗我,你根本没跟卓老师结婚。」孟秦心慌意乱的质问。「其实你们根本没结婚,为什麽要骗我?」
因为这件事他痛苦了多少年,果真如此,他真是愚蠢的无可救药。
「喔。」樊士芬心震了一下,心虚道:「我们当初是要结婚的,只是後来……後来……」
看着孟秦灼热的视线,樊士芬显得焦虑。这件事要她怎麽解释?
其实到目前为止她仍在犹豫要不要直接告诉他实情,可是,时空转变、物换星移,她并不知道这十年他的变化到底有多大,那些变化是不是已脆弱的不堪一击的自己所能承受?
她已经胆小的连他近况都不敢问,也没有勇气知道,要是他结婚了或有女朋友了,还是、还是……她更不敢去想的变化……
为什麽不能不要再见面?就让她一直活在假想的美梦中不要醒算了!
「後来怎麽了?」孟秦不放弃追问。
樊士芬要求自己镇定,虽然发觉自己开始颤抖,她强迫自己大吸一口气,用自认为平稳的语气说:「因为……因为孩子不是他的,他只是想、想帮我……」她终於说出来了,可是心却在绞痛──期待他的反应。
孟秦赫然震住,急切问:「那是谁的?」情绪出现更大波动。真如他揣测。
孟秦就这样坦荡荡的在守卫室前询问这件多年来让樊士芬难以抬起头的话题,即使孟秦已经豁出去了,樊士芬却仍有顾虑。
她左顾右盼看了一下,守卫就在他们後面,刚才的话或许也被听见了,这种羞耻让樊士芬一时语塞,但孟秦热切的双眸却在期待她的答覆,她只好敷衍说:「孟秦,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冷静,我还有一堂课等我下课再说好不好?」
孟秦也看看四周,他确实太冲动了,既然没顾虑到这是公众场所,就这麽毫不忌讳的追问她这种隐私──
孟秦感到愧疚万分。「对不起,我等你下课,等你的……解释……」
十年都过去了,几个小时他可以等。
作家的话:
☆、(12 鲜币)61 轻轻撩拨又激起的涟漪
下课钟声响起,樊士芬匆匆告别孟秦就走进学校,孟秦却仍动也不动站在守卫室前望着她的背影,心情像三温暖般忽冷忽热。
孩子不是卓子仪的,她亲口说的,这是多麽令人雀跃的答案。然而回想从前,她确实从没告诉过他那孩子是卓子仪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想像,还有别人绘声绘影的隐射,年少无知的他也根本没有求证过──当初他一定是被气焰冲昏头,才会不问青红皂白的误以为──别人说的、自己想的就是真的?
现在想起过去的幼稚,实在哭笑不得、垂手顿足。当时他会这麽认定,从没感到怀疑,不也是因为当年毫无能力的他,打心底不认为他们会有结果,才会这麽以为?是不是呢?
幽幽叹了口气,凝视远方,樊士芬曼妙身影已消失在两栋教室中间的那条走廊里,他的心情也在往事中变得既深邃又难捉摸。
岁月过去都过去了,当初的心情已经不重要了,想再多也於事无补,将面对的未来才是他必须去解决的问题吧。
孩子都那麽大了!孟秦莞尔。想起刚才那张小脸蛋说出没爸爸的那种令人垂怜的落寞神情,孟秦好心疼,现在,很想将他拥入怀中,好好疼惜。
去看看他吧!他就在安亲班,他所知道的地方。
情绪霎时间又高亢起来,满脑子都是樊楚谦那活泼可爱的身影,满溢的喜悦让孟秦顾不得拔腿冲去安亲班,刚才慌慌张张来的沉重心情,瞬间变成轻盈而快捷的脚步,同样的期待与盼望──孟秦几乎快疯了,但是这种疯狂跟失去截然不同。
在安亲班外面他告诉老师他要找樊楚谦,老师眼神虽和善却不让他见他,孟秦只好规规矩矩坐在安亲班楼下等他下课──脑海里纠结着这突来的发现──不知是令人雀跃的喜事还是……
他不敢再猜测了。
等了好久也不见樊楚谦下楼来,孟秦再去询问,老师告诉孟秦,樊楚谦在上美语课,再三十分钟才能下课,下课後会留在安亲班写功课等他妈妈来接他。
他已经等了超过三十分钟了,在这里等待感觉很漫长,简直一刻三秋那麽长,他乾脆走回去临时办公室,在安亲班等根本坐立难安,尤其想到那孩子如果真是自己亲生儿子,自己竟然愚蠢到孩子都长这麽大才发现,他的心就不自主绞痛起来,不知这几年他们怎麽过的?自责、内疚、等待分分秒秒折磨他。他要怎麽补偿他们,天啊!这是多麽大的惩罚?
回去临时办公室等着,他的心情并没因此平静下来,依然魂不守舍,同事见他有点反常,一个多钟头前说要回总公司又回来,回来整个人却一副六神无主样,副总也过去他座位关心,但他现在那种百感交集的感受说了不见得别人能懂。
在办公室待了大约半小时,他越想越不对劲,担心她带着孩子逃走,想了想心不安,又冲到学校去,就在他忐忐忑忑走上天桥,在桥上赫然看见樊士芬从天桥另一端出现──她没有逃掉?他激动地冲过去一把抱住她,用热情的双臂将她紧紧搂进怀里,不管有多少异样眼光惊愕地看着他们在大庭广众下拥抱,他都不愿松手放开她。
樊士芬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慑未回神时,他已激动的吻住她,细胞里所有的感情瞬间全部倾泻而出,从他灼热的唇齿深切的传入她温热的舌尖,激烈的唇齿颤动已代表千言万语;所有的感情似乎都要在舌尖的缠绵中向她诉尽。
炽热的吻让樊士芬天旋地转了一阵,眼角穿越的人影却让她不顾这吻的缠绵猛然推开孟秦宽阔的胸膛,脸颊上早已洒满红晕,人潮那麽多,她不禁感到异常羞涩,暗地思忖孟秦依然如故,还是那麽自我,也不顾虑一下旁人的眼光。
她满是害臊的疾步走下天桥,再待在天桥上她会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但,那吻却让走来时冷冷的嘴角勾起一抹甜蜜的笑容,心也跟着暖和起来。
被推开的反应吓愣的孟秦,以为自己做错或她在拒绝,杵在原地怔楞几秒,回神很快地追过去,在她背後低喊:「等我一下,别走那麽快嘛!」他心里有很多疑问要问明白,无论如何他都不要再放弃任何机会。
樊士芬几乎是跑着下天桥的楼梯,她低着头,嘴唇呈现幸福的月亮弧度,追在後面的孟秦并没有看见──她要得不多,只要这麽一点点,心就感觉很满足了。
追下天桥,樊士芬脚步才慢下来,孟秦赶上前,她低着头别扭的不让他看见她发烫的脸颊,以为自己的心在孩子生下後即被封闭,没想到孟秦才那麽轻轻撩拨,又激起斗大的涟漪,迟迟无法平息。
孟秦追上,牵住她的手,要她留步,虽然两人仍在人来人往的骑楼下,但孟秦太想知道心里的疑惑,迫不及待问:「你还没告诉我答案。」他眼神流露恳切,希望她别再折磨他下去了。
樊士芬停下来,垂低着视线,怯生生地看着十指交握的温暖,讷讷地,好像不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那样说着:「孟秦请你别怪我,当初突然知道怀孕我很慌也很乱,我想到你的年纪还有我的身分,很多真实案例让我感到害怕,我怕你家人无法接受这事情而控告我,我担心我的人生就这麽毁了,也担心自己将要承担接踵而来的舆论压力,更担心我再也不能当老师,所以……」
「所以,你让自己痛苦,什麽也不让我知道?」孟秦不舍,自己竟然给她这麽大的苦难,要如何弥补?
「孟秦……不要怪我自私,我没有选择的馀地。」她满是愧疚的眼神移到他镜片後那炽热双眸,诉说她的情不得已。
孟秦摇头,内心充塞的不只是感情而已,还有感激。「你自私?那我不就更罪不可赦,我竟然让你独自扶养小孩,自己还在国外逍遥,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没做。」他不能抑制的自责,发烫的眼眶让他眼镜里的眸光变得模糊,感觉激动的眼泪快掉下来。
「孟秦,我很高兴看见你现在的成就,如果当初我告你这件事,现在的你还会是这样吗?」她也不要他年纪轻轻就扛起家庭责任,这样她会自责毁了他的人生。
「那你呢?」孟秦问。所有过错她都扛下来,要他怎还?
「我?」樊士芬温柔的笑了笑,将被牵着的手握得更紧。「我很好,有谦谦陪着我并不寂寞,我过得很好……孟秦谢谢你,让我生下了他。」
这一席话让孟秦内心强烈的感情一拥而出,再度将她拥入怀里,这回她没有感到惊恐,更不想离开温暖的胸膛,彷佛已四下无人,她只想静静地,享受这迟来的──孟秦对她充满感激的拥抱。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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