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游龙嬉春(全)-22


  


第十六章 下

深红脸上仍然苍白泛蓝,但眼神已经恢复冷酷凌厉,她缓慢的说:“紫萝,你一样太自信了,没有完全消灭我……”她撑着墙慢慢站起来,屋外听见枪声跑进来的萧蔷,过去帮她站起来。
深红说:“我的偏失率跟你一样,也是只有千分之四,你大概也一样不记得了吧……”她得意的说:“……那时教官说你头脑比谁都冷静,对危机的判断就像计算机一样精确,我却认为你一定有弱点,今天总算被我找到你的弱点了,那就是--感情。”
深红盯着我看,不屑的说:“我猜你没有完全消灭我的反击能力,是因为你不想在你的叔叔面前杀一个没有抵抗能力的人,对吧?……紫萝你太软弱了,已经没资格当杀手了。”
我心里非常痛苦,冲过去苏敏身边着急的问:“阿敏,你怎么样了?……”我用身体挡住她,以免深红又向她开枪。
苏敏说:“叔叔,你……快退开,这样很危险,我……我不要紧……”她一急,脸色立刻变惨白,我怎么能丢下她退开?
萧蔷幸灾乐祸说:“有这种弱点的不是只有她,连我们伟大的中联集团总裁--李唐龙,还不是一样自命多情,败在这种小家子气的儿女感情上?”
我破口大骂:“萧蔷你究竟想要得到什么?金钱!权力!还是地位?我李唐龙什么没给你?偏偏你好好的人不做,偏爱让别人把你当母狗,非要贱到让人玩弄、践踏才甘心是吗?你这个卑贱的烂货!如果十几个流氓操得你不够爽,我可以从上海滩边调一百个流浪汉操你个够!你爱死了对不对?”
萧蔷被我讥损得勃然大怒,也回骂:“你鬼叫什么?你这种男人才是贱,自恃有一点权势,把全天下的女人当玩物,你才那么一根又短又小的生殖器,偏要插几百个阴道才过瘾吗?你知不知道那些流氓的阴茎,每个都比你还要大?随便哪个女人都会认为被你玩还不如被他们玩来得爽!……你有没有搞清楚她们贪图你什么?你一厢情愿以为身边的女人都爱你吗?笑死人!你何不问你旁边的倩倩看看!”
倩倩生气的说:“萧秘书长,你想说我什么?我陶倩倩跟你不一样,董事长对我很好,我绝对不会背弃他,就算为他死我都愿意。”
萧蔷被倩倩一番话说得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又回骂说:“你这无知愚笨的女人,自己甘心当这种人的奴婢,我懒得跟你一般见识!”
倩倩大声说:“那是你在说,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奴婢……萧秘书长,我才弄不懂你在想什么,董事长那么赏识你,人前人后都赞美你是他见过最聪明智慧的女性,好多重要的事务都交给你处理,对你简直跟对陈璐姐一样信任,为什么你偏偏要……”她瞄了墙上萤幕一眼,有点脸红的说:“……偏要让自己搞到这样的处境……”
萤幕上的萧蔷仍继续被玩弄、蹂躏着,画面中的男人愈来愈多,挤满了一整个房间,连摄影机镜头有时都拍摄不到她了。唯一能辨认的是在众多男人的裸体中,偶而伸露出来特别白皙的一条腿或一只手,那是萧蔷的肉体。
萧蔷恼羞成怒,愤恨的说:“说我聪明?信任我?呸!……还不是一样只能当他的玩物?而且还是几百个泄欲工具中的其中之一!高兴的时候就来玩玩你,不高兴就在你面前奸淫别的女人给你看,他把女人当什么?简直比一块死猪肉还不如!我宁可被几十个肮脏的男人玩,也不愿和其他几百个女人抢着让这个自命是神的男人摆弄!”
她越骂越粗俗,倩倩不知道该怎么回嘴,只能气呼呼的瞪着她。
我指着萤幕,嗤笑说:“好啊,你不是如愿以偿了吗?这些阴茎个个比牛大的脏男人,够满足你的自傲了吧?有没有插崩了你的贱逼?难怪老子昨晚玩你的时候,觉得松垮垮的像个破锅!”
萧蔷发怒到几乎抓狂,她大喝:“深红,给我干掉这个龌龊的男人!立刻给我杀了他!”
深红冷笑一声,看着苏敏说:“紫萝,如果你看到叔叔被杀,应该是会很痛苦吧?我也想享受一下看你痛苦的样子呢!……”
她突然把轮口指向我!黄震洋和苏敏急喊:“住手!”
“砰!砰!”枪响了两声……
倩倩喊着:“不要!……”飞扑过来抱住我。
我和倩倩一起摔倒在地,我感到左肋一震剧痛,伸手一摸,发现满手是血,已经中弹了。
黄震洋叫着:“鹰小姐你住手!我们现在还不能杀李唐龙!”
深红没再开枪。苏敏着急的喊声似乎在哭泣:“叔叔,叔叔,你怎么样?”
我应该还好,子弹击中我左胸侧边,我虽然疼痛却不觉得呼吸困难,应该没打中肺部才对,只是血流得很多,我想要捂住伤口止血,却发现那些鲜血似乎并不全部都是我的……
倩倩?她抱住我摔倒时,头部就在我胸口位置……
“倩倩!你……”我心里像天崩地裂的混乱,恐惧的扶起倩倩……
啊!她脖子上到处都是血,还不停的汨汨流出来,胸口上也还有另外一个伤口,鲜血已经染红了她上身的衣服……原来那两枪都打在她身上了,我挨的那一枪只不过是子弹穿透她颈部才打到我身上的……
“倩倩!倩倩!你……怎么了?快回答我啊!”我几乎哭出来了。
倩倩身体软软的已经没有力气了,她眼帘半闭目光涣散,听到我的喊声,困难的转头过来,视线似乎模糊,但用力想要看到我……
我心中永远精神奕奕,神采焕发的倩倩,突然变成这样奄奄一息毫无生气的惨样,我终於哭出声叫着:“倩倩,你不要怕……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你不会有事的……”那边陶珣哭喊着:“姐姐,姐姐……”在地上跪爬着赶了过来。
倩倩眼神似乎稍微明亮了一些,她看着我想要说一些话,但嘴巴一张开,却只发出:“嗄……嗄……”的声音,那轮打穿她的喉咙和颈动脉,血都流进她喉管里了,让她发不出声音。
天哪!好惨……我泪水忍不住直掉,泣声说:“别说话、别说话……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你……很痛对不对?别怕,我现在就带你到医院……”陶珣哇娃大哭,嘴里一直喊着姐姐,更加让我心慌。
倩倩努力牵动嘴角,好像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安慰我,却始终带不出来。她模糊的眼光很温柔的看我,右手缓缓抬起来,想要抚摸我的脸,但那只足以痛击敌人的手臂,此时却是危危颤颤,无力伸到我脸上来。
我赶紧空出一只手来,伸出去牵住她的手……我的手抓了一个空,她的手颓然垂下……倩倩的头歪靠在我的胸口,眼睛闭上了,这时她脸上终於泛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脑中一片空白,浑浑噩噩不知呆伫了多久,直到陶珣哭天抢地的哀嚎声在我耳边响起,我才惊醒,也确定倩倩已经离开我了。
我抱着倩倩的身体放声大哭,哭得涕泗纵横,哭得比陶珣还大声……
脑中影像一幕幕闪过,都是倩倩的……直爽开朗又没心机的倩倩、在危急中奋不顾身守护我的倩倩……还有在患难中真情相倚以及在温柔中缠绵悱恻的倩倩……所有的影像都好鲜明,但身边的人却已经从此消逝。
我一直哭,完全不顾周遭的敌人是否嘲笑我,剧烈抽泣中身体愈来愈无力,我心里也完全丧失斗志……
“砰搭”一声,旁边的陶珣哭晕过去了,栽倒在倩倩的身边。我的意识被唤醒,想到我的危机还没结束,许多我所爱的人都还在危怠中……
我把倩倩的身体轻轻放下,一手擦着自己脸上的泪水,一手擦着倩倩脸上的血渍……我不要她看来脏兮兮的样子,她一定也不喜欢。
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抬头看看对方,黄震洋脸上似乎有歉疚之色,萧蔷和深红则面无表情,我微微感到萧蔷眼中的含意却像带着快感,一直往她脸上瞪视。
萧蔷掩饰不住得意,终於嗤笑说:“她说为你死都愿意,很好啊!她终於如愿以偿了,哈哈……”
我几乎想冲上去和她同归於尽,但我还没付诸行动,那边苏敏却举枪瞄准萧蔷……“砰”的枪响,苏敏还来不及开枪,深红已经准确的又击中她的左肩!
我赶忙跑过去看苏敏,她脸色惨白的安慰我:“没事……她还不想我那么快死。”
这一轮打中她的左肩胛,苏敏肩骨碎了,左手软软垂下不能再动了。她刚才右手腕又让谭一同捏碎,至此她已经完全没有攻击能力。
深红得意的说:“紫萝,我完全消灭你的反击能力了,嘿嘿……我们终於分出高下了。”
苏敏没理她,对着我低声说:“叔叔,我很对不起你……想不到竟然让你陷入这样绝望的境地……”她一向冷漠的脸,这时充满懊悔的说:“……爸爸、哥哥一定不会原谅我……”
我自己也已经颓然丧气,但听到她这样自责,不忍的说:“阿敏,不要这样想,你已经替我做了太多事了,叔叔好高兴……”我强扮笑容说:“……你真的很厉害,刚刚吓死这些家伙了……我都想不到以前那个只会撒娇的小阿敏,竟然会变得这么强悍呢!”
苏敏呆呆看我一会儿,忽然掉下眼泪说:“我也好想像小时候那样……缠着叔叔撒娇,你每次都说笑话哄我,每年都带礼物给我……”
她神情完全像她小时候那样纯真,喃喃的说:“……每年泼水节,我都一大早就坐在门口上,等你出现……有一年你说没空到马来西亚,我在房间哭了两天都不肯出来,直到你寄给我的芭比娃娃送到了,才高兴的跑出来从哥哥手里抢过去……”她说到这儿,一下子黯然的说:“……那个娃娃在逃难的时候,来不及带出来,我难过了好久……”
我笑说:“没关系,叔叔再帮你买一个。”苏敏也笑容灿烂的说:“好,要买和那个一样的喔!”
她说完这句话,转头看看身后的敌人,笑容一下子变淡,忽然靠上来紧抱住我,哭着说:“叔叔,对不起……”
我拍拍她的背,心中也感到苦楚。
我缓缓站起,向对方说:“我彻底输了,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处置我?”
萧蔷狂笑说:“你们听到没有?听到没有?……他说他输了,不可一世的李唐龙亲口说他输了,哈哈……”
黄震洋表情严肃的说:“李先生你肯合作,那太好了……我也不希望再伤害任何人,你就把Springfield那个档案的密码说出来吧,我们确实无法在短时间内破解它。”
看常持秀、萧蔷、谭一同脸上不约而同露出贪婪的表情,我心中厌恶,冷淡的说道:“我只说随你们处置,并没有说同意把档案交出来,你们是不是会错意了?”
常持秀惊讶的说:“你不同意!你难道想死?”
我和苏敏对望了一眼,她表情坚定的对我点头,说明了她支持我宁死也不愿屈服的决心,我也回她一个笑容。
转头之际,瞥见地上的陶珣,晕沉沉的躺在倩倩的尸体旁边,我心中一痛,决心隐隐动摇。
萧蔷重重的哼一声,冷冷的说:“你看看这个再说吧!”
她拿起一只遥控器,将萤幕上的画面快转了一两分钟,画面上出现了另一段情景……
一个房间内,几十个男人围在一名长发女性身边,他们淫笑地看着那名长发女性,虽然还没什么侵犯的动作,但人人都已赤裸了上身,似乎蓄势待发随时就要将那女人生吞活剥……我认出其中几个男人就是轮暴萧蔷的家伙,而那名女性虽然眼睛被胶布贴住,但我还是认得出她是--童懿玲!
看我一脸惊骇,萧蔷得意的说:“只要我一通电话过去,这个姓童的女人马上就会遭到被轮奸的命运,嘿嘿……听说她可是被你捧在手心里当宝贝的乾妹妹呢!……”
在我急怒中,萧蔷又说:“另外我刚才在外面已经接到通报,中正机场的警务部队已经盯住了一名企图非法出境的男子,虽然对方不容易对付,但绝对不可能脱逃,只要我这边同意,他们准备下达格杀勿论的命令……”她转向苏敏说:“……那名男子应该就是你哥哥--苏琛。”
混帐!我该想到我早已被她们监视了一整天,苏琛的行动岂有不被发现的道理?
苏敏用忧虑的眼神看着我,她虽然不怕陪我一起就死,但想到她哥哥还有被挟持的童懿玲,她却无法不顾虑其他人的安危。
萧蔷似乎意犹未尽,又说:“还有,你让陈璐从大陆派过来的人马,我已经掌握全部的名单,只要一入境,立刻就会遭到海关机动警察的逮捕……”她得意到像快飞起来的说:“……你完全没几会了,哈哈……”
我已经完全无力对抗她们了,转头看看苏敏,她也对我惨然一笑。
我慢慢蹲坐在倩倩的尸体旁边,拉她的手握在我手心里轻轻抚摸,再看看陶珣,又看看苏敏,心中做了最后的决定……
我说:“黄震洋,你说你已经控制住萧蔷,并且认为她其实已经没什么影响力了,是吗?”
萧蔷的脸上僵硬住。黄震洋却点头说:“没错,我是这样对你说的。”
我说:“那我和你谈个条件怎么样?你认为我还有没有资格和你谈?”
黄震洋认真的说:“你别客气,即使你想和中、美、台三国政府的首长谈,我都会立刻去邀请他们来,不过……不能影响我的任务。”
我笑说:“很好……”伸手指着萧蔷说:“……我不想看到这个女人,你能不能帮我把她弄走?最好是……弄点苦头给她吃吃。”
黄震洋也笑着说:“当然可以,我马上叫人把她带走,并且……一定处理的让你满意。”
萧蔷脸色大变,嚣叫说:“你们凭什么?深红!……”她正叫着,旁边的深红却往黄震洋那边靠过去一步,冷淡的说:“虽然是美国这边找到我的,但却是黄先生告诉我,对手是紫萝这个女人,我才接受这次交易……很抱歉,我认为我这次的雇主是他。”
萧蔷眼睛瞪得快爆出来,指着黄震洋:“你好阴险!……”
黄镇洋笑说:“快把她带走,李先生不想看到她。”
萧蔷破口大骂,但黄震洋不以为意,指示深红把她带出去。深红打开厅门把她押出去,外面竟然已经有许多人了,一下子就把挣扎叫骂的萧蔷带走,至於会带到哪儿去?我不知道。
我相信黄震洋早就想要这样处置萧蔷了。黄震洋又看着我说:“李先生,你还有什么条件?”
我又要求他释放童懿玲,他立刻一通电话拨过去,要那些人把她安全地送回去。接着我又看着他把苏敏送去医院,把陶珣送去中国领事馆,还打了电话去机场,要求警方暂缓围剿苏琛的行动。
他一一照我的要求办到,我忍不住怀疑的问:“你真那么相信我?”
黄震洋耸耸肩,轻松的说道:“只要你还在这里,我随时都能够再抓她们回来。”
他老谋深算,完全把我吃得死死的。
我苦笑:“黄震洋,大家不枉相识一场,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看我这样问,黄震洋脸上乍然出现不忍之色,他温和的说:“李先生,我始终很钦佩你。在过去短短十年间,你从孑然一身开始手创中联,而至独占全球经济版图的五成,这样的成就,中研院长李远哲曾经形容说在华人历史上只有另一个人可和你比拟,差别的是他运用军事力量,而你使用经济力量,那那个人就叫--成吉思汗。”
我说:“不必把我形容得那么神,我终究是栽在你手上了……你说简单一点吧。”
黄震洋表情严肃的说:“李先生,这个世界需要合理的均势……我觉得世上不应该有你这种人。”
他的话让我无法接口。
我打电话给陈璐,我平淡的说:“你把Springfield那个档案打开吧,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陈璐在电话那端沉默了好久才说:“我知道了,但是……你会平安吗?”
我苦笑着说:“我也不确定,大概会吧……对方是黄镇洋,他也许会放过我吧。”
陈璐又半晌没出声,应该陷入极大的震惊。她跟我心意相通,从我的语气和我所描述的状况,立刻能判断出我所遭遇的处境。
电话中,她的声音透露出绝望与哀伤说:“如果你……不在了,我是不是可以跟着你去?……”
我说:“不行,你必须留下来把我所关心的事情处理好……”我也忍不住伤感的说:“……如果你觉得一切都能让我安心了,那……你就来吧。”
陈璐说:“好,我知道了。”我似乎可以看见她在电话那端,含着眼泪用坚定的笑容在对我说话。
我让陈璐开始启动那颗加密的硬碟,硬碟中的资料开始自动执行,我在这边的电脑上,已经可以透过连线去观看那些资料正经由AutoRun的型态,一笔一笔飞快的执行着……
黄震洋感觉有点怪异,看着萤幕问我说:“怎么它一直在跑?为什么还不停下来?”
我说:“这个Springfield我称它为「春天计划」,它并不是一支档案,它应该算是一组程式,当然会跑了……”
黄震洋不安的问:“春天计划?程式?它……要执行什么结果?”
我说:“你看了就知道……它快跑完了。”
黄震洋惊慌失措,才想再追问我,但电脑“叮”一声,萤幕上出现Finish的讯号,程式已经跑完了。
黄震洋和常持秀都赶紧围过来看。画面上的讯息说明Springfield已经执行完毕,总共发出二百一十九封双向通讯的E-mail,并有副本传到瑞士的银行团,而系统里面称呼这个由三十一家国际银行所组成的银行团,叫“公证人”。
黄震洋大骇,惊呼:“苏黎世协合银行团!公证人?李先生你……你在搞什么鬼,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学他耸耸肩,漫不在乎的说:“你叫我打开这支档案,我就照办了……你又没问我档案内容是什么?”
常持秀仔细又浏览了一遍,大骂:“混帐!怎么会有你这种人?……”他不知所措看着黄震洋说:“这……这不是全完了?”
黄震洋也六神无主的在盯着萤幕看,他问我:“你一开始就定了这样的计划吗?你宁可这样抛弃掉几千亿的财产,这……这算是你的遗嘱吗?”
我懒得说话,只点点头。
常持秀不断大声咒骂,我理都不想理他,只注视着黄震洋说:“你不是说各国政府惧怕我这样的经济强权吗?现在他们可以不用怕了,李唐龙已经真的消失了。”
黄震洋颓丧的说:“李先生,我真的是很佩服你……”,他举起手中的枪对着我说:“但是,这样我就无法对上面交代了,你明白吗?”
我再苦笑,无奈的说:“我本来就不相信你会放过我……你开枪吧,去对你的上司说李唐龙始终不肯合作,所以被你杀了。而你并不知道Springfield到底是什么……”
黄震洋喟然一叹,也说:“既然都被你说中了,那……我只有说抱歉了。”
他的轮口如毒蛇的眼睛,死盯住我。我闭上眼,然后听见枪声响起……
广州市。
这个大陆南方最繁荣的都会,正有一场盛事在展开。
停办了整整十年的春季交易博览会,今年首次恢复举办。由於经济复苏而首度扩大为广州国际贸易博览会,并且初次启用在江南区新落成的新式会场,使得这个集会盛况空前,来自全球的参展单位总计达二百四十一个国家,四千七百七十个企业之多,似乎代表着新经济时代来临,景气一片欣欣向荣。
占地广达一百六十六公顷的会场,除了临时组建的各类产业会场之外,永久性的展览厅、贸易中心及国际形象馆……等巨大的建筑高耸矗立,隐约在夸示着新经济时代的富裕及繁华。
国际形象馆是仅次於贸易中心的第二大建筑物,馆内有全球各巨型企业长期承租的形象展览厅共八十九个厅室。其中位於一楼大厅后段,面积最大的的厅室目前正举行开展第一天、第一场次的企业形象展出会,会场大门前的电子看板打出承租企业的名称:“国际联合物产开发集团会馆”,场内四处望去均是政商名流、各国权贵,真正是冠盖云集、风云聚会。
偌大的会场内有将近一千个席位。讲台边,美丽的女司仪正透过麦克风发言说:“……感谢各界嘉宾莅临本公司会场,在多媒体简报进行之前,本公司很荣幸邀得广州市市长胡宇燊先生来致词,请各位嘉宾以掌声欢迎胡市长致词……”
在热烈掌声中,身材肥胖的胡市长走上讲台,清了清喉咙,慢慢才说:“感谢各界来宾莅临本届博览会以及国际联合开发集团的展出会场,各位都知道,国联集团就是前中联集团所改组的,也是当今全球资产总值最高的一家企业,光是这一点,本人当然要抢着来参加他们的首展典礼,相信大家的想法也跟我一致才是……”
台下响起一片笑声,接着又为他的坦率和诙谐妙语轰然鼓掌。
胡市长接着又说:“当然,相信大家也跟我一样有另一个心情,义不容辞的抢着要来参加国联集团的首展,那个心情就是--感谢。”
台下再度响起掌声,但每个人神情肃穆,不再发笑。
胡市长说:“三年前,黑暗经济时代宣告结束,笼罩全球长达十年的不景气黑潮终於结束,开始了新经济时代。但我相信在座各位都跟我一样,永远也无法忘记那凄惨难熬的十年,不仅已开发国家的人民在萧条晦暗中度日,未开发国家的饥民更是饿病而死达四千多万人,这场浩劫所带走的人命居然超过两次世界大战丧生人数的总合!……所幸,这一切都已经过去,而结束这一场世纪苦难的不是别人,正是已故的国联集团前代总裁,世人所景仰的--李唐龙先生!”
台下的掌声更盛,连会场边的礼宾小姐和挤在会场外的听众、记者都跟着拼命鼓掌,似乎人人都想藉着鼓掌来传达自己内心的敬意。
胡市长用很庄严的语调又说:“……李唐龙先生在不景气时代,一手创建了中国联合开发集团,不仅提供数千万个就业机会,造福无以数计的家庭,更是在黑暗时期,提供全球经济一条运作的命脉,避免了战争爆发也留下新经济时代的开创契机,他这一番功绩不用我多说,光从前年诺贝尔基金会追镒和平奖给他,创下首度由企业人士获赠这个奖项的先例,更在去年新增设诺贝尔经济奖金并追颁给李先生之后,再创史上首位一人独获两项诺贝尔奖金的例子,我们凭此就能明燎世人对李先生成就的肯定……”
掌声又起,胡市长只好暂停。
他等掌声稍息,才又感怀的说:“……李唐龙先生不幸英年早逝,三年前发生坠机事件,全球经济骤失领袖,全世界陷入恐慌,唯恐更黑暗的时代将要开始……可是没有人能想像得到,李先生竟然释出全部财产,把数千亿的中联股权以低价转让给全球的员工、慈善机关、公益团体、绿色组织……他这一个遗爱人间的豪举,震惊世人也感动各国政府,不仅将全球经济的主导权妥善分配到非权力核心的平民层级,也促成革命性的经济再造运动,终於开创了新经济时代,至今国联集团仍被全球奉为经济领袖,但它所代表的意义,已不是旧时代权力集中的托拉斯资本主义集团,而是亿万人都利益均沾,真正担负着基础民生、追求均富的精神标塔,是我们所有人共同拥有的国际联合物产开发集团!是李唐龙先生留给我们的!”
他虽然讲的激动而高昂,但全场爆起的掌声如浪涛般压过他的声音,所有人忍不住起立鼓掌,掌声一波一波响着,一直传到会馆外。
胡市长又说了一些感怀、悼念的片段,惹得场内有些来宾甚至都伤感掉泪,但最后仍以兴奋的语气祝福国联集团永远兴隆来结束他的致词。
胡市长鞠躬下台后,美丽的司仪再度发言:“本公司已故总裁李唐龙先生的确是一个伟大的企业家,不仅遗爱世人,也嘉惠本公司全球的员工、家人,让我们都无限追思缅怀……”她声音忍不住哽咽,稍停一下才说:“……现任总裁陈璐女士在继承李先生的遗志之后,三年来亲自督导各项业务,不仅将李先生遗嘱托付的各项交代都一一实现,并带领中联集团完成改组,一路主导全球各经济区块的高峰会议恢复对话,终於在去年完成全球性会议,得以开创今天的新经济局面……陈璐女士并在今年初继李先生之后,成为全世界第二位获颁诺贝尔经济奖的人士。今天陈璐总裁也驾临会场,请各未来宾欢迎陈璐总裁上台致词。”
比欢迎胡市长还热烈的掌声、欢呼声充塞会场各个角落。在众人瞩目中登台的国联集团总裁--陈璐小姐慢慢走上讲台。她散发着难以形容的美丽高雅,吸引全场人士的目光都不自禁往她注视。掌握着全球最庞大的企业,主导新经济推动路线的灵魂人物,竟是如此美丽动人的女性!……许多年轻的来宾和场边的礼宾小姐都向她投以崇拜的眼光。
陈璐先欢迎各界来宾莅临并感谢胡市长的致词,在一小段客套应对之后,她渐渐带出感性的音调说:“……我一直怀念董事长,呃……抱歉,我始终习惯称呼李先生为董事长,真是对不起……”她抱歉地对大家笑笑。
所有人都用热烈的掌声和愉快的笑声来回应她,鼓励她不用介意。在通俗的观念中,董事长的职衔低於总裁或执行长这一类的称呼,世人大都称呼已故的李唐龙为前代总裁或李先生,表示敬意,但若由陈璐小姐口中说出“董事长”这个字眼,是不会有人敢表示意见的。
陈璐继续说:“……我一直将董事长当成我的恩师、我的指导者,以及……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人。十三年前,我初次见到他时,他自称自己是一个从台湾流浪到北京的落拓商人,但那时他眼中散发出令人震撼的热情,他用极其恳切的语调告诉我说资本主义的发展已将盛极而衰,虽然它能引发人性的积极面而产生进步,但一旦资本集中的程度被扩张到足以诱发人性的贪婪面出现,那将会出现和从前政治集权下相同的结果,贫富将不均、民生将凋敝,强者会屠杀弱者、握权者会践踏庶民,所以经济竞争所造成的新战场,其残酷的景象将犹如军事战争一般……”
陈璐的言词震慑住所有来宾,紧抓住他们的心,会场内一千多名宾客、工作人员丝毫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都静静地听着她演讲。
陈璐眼光遥望远处,似乎陷入回忆般说:“……他矢志要创造一个新的经济局势,让民生更富庶、繁荣,但是在旧经济时代里,政客、权贵、军事力量和国际形势都深深左右经济的发展,可说完全被掌控盘据,一般人即使有心改革,却难以对抗这些势力,唯有旧体制崩溃之后,才有机会……”
陈璐稍顿了一下,继续又说:“董事长并不是要发动革命,他是温和善良的人……旧体制是自然崩坏的,完全在他的预测中发生了,他真是一个有远见的人……我在当时接收到他的思想,并且不顾一切决定追随他……我想很多人都知道我的过去,那时我只不过是一个完全不懂商业、经济的时装模特儿,但董事长毫不在意我的背景,不仅立刻雇用我还热心指导我,於是中联集团的前身--中国贸易有限公司,就在只有一个老板、一名员工的的环境下成立了,在随后的十年里,我亲眼目睹他一步一步实现当初他告诉我的理想,也就是各位今日所看到的奇迹……”
台下再度爆出如雷掌声,会场外的民众越聚越多,也拼命拍着手。大会为了对国联集团表示礼遇,特别安装了扩大机及电浆显示板,场外的群众虽然没有入场资格,但也能在国际形象馆外的广场听到场内的演讲。
陈璐说:“董事长在成功以前就立下了豪愿,要造福庶民,这是我愿意终生追随他的原因……我知道有些人质疑说李先生抛弃遗产是因为他没有子嗣,我在这里说出李先生生前的志愿,就是为了让大家清清楚楚的知道他伟大的人格,而那些人污蔑他的情操,终将遭人唾弃、愧恨终生……”
陈璐说这段话时,目光飘向会议厅内的一角,似乎在睥视某些人,有些来宾跟着她的目光方向四处搜寻,但无法确定她到底在看什么。
陈璐又简单说了一些感谢大家、祝福新经济蓬勃发展的话,在全体起立鼓掌的欢呼中下台。
场内继续请了几位贵宾上台致词以及播放企业形象宣传的多媒体简报,简报的内容从李唐龙的生平开始介绍,随后表彰前中联集团对物元经济潮流的贡献,末段则赞颂李唐龙在过世后,中联董事会遵照遗命将全部物业、资产、股权的百分之二十无偿发放给员工,百分之二十认捐给公益团体,另有百分之三十以低价和全球十三个财团互相交换股份,实质上等於中联转投资这些国际性企业而成为控股公司,最后有百分之三十则购买各国的建设公债。由於高达七千七百多亿的资金分散至全球各处,因而促使国际汇市重建,开创新的经济局面。
简报约历时二十分钟结束,最后在全场为李唐龙默哀致敬三分钟及司仪的感谢词中礼成落幕。
陈璐接见了几位贵宾之后,准备离开会场回到下榻的饭店。
女司仪跑过来对陈璐说:“总裁,有几位台湾来的贵宾想要求见,他们正在105休息室中等候,你如果愿意见他们,我叫人带他们过来。”
陈璐愣了一下,喃喃说:“台湾?是他们……竟然有脸来见我……”,她想了一下说:“好吧,你让他们过来。”
女司仪去吩咐了一下,一会儿进来两个男人,一见到陈璐,马上满脸堆欢的说:“陈总裁好久不见了,你今天的演讲太精采了,让全世界的人都更加怀念李先生。”
陈璐平淡的说:“常先生、黄董事长,别来无恙,你们想见我是否有什么指教?”
这两人原来是常持秀和黄震洋。
常持秀陪笑说:“哪里敢有什么指教,只是来向你致意一下,并且也要解释一点事情,就是你说有人质疑李先生处理遗产的决定……那千真万确不是我这边发出的言论,希望你谅察。”
陈璐皱眉说:“哦,我有提到是你福尔摩沙集团常总经理说的吗?”
常持秀发窘地说:“是……是没有,不过你刚才向我们这边看……看了那么一下,很多贵宾就误会了,美联社的记者刚刚就一直追着要采访我……”
一直跟在陈璐旁边的一名女性职员往前一站,不客气的说:“常总经理,你太一厢情愿了吧,我们总裁演讲一向以温文有礼着称,发言中总会礼貌的注视听众。她主持数十场国际经研会议,风格素来如此,各国官员和媒体记者都还赞美她,怎么瞄你常总经理一眼,倒变成别有所指?人家媒体记者或许是看福尔摩沙集团背景雄厚,对你特别青睐呢!”
陈璐出声制止:“芹美,不可以对客人失礼。”
这人是李芹美,她精明能干,行事剽悍,一直是陈璐最倚重的左右手。看常持秀来扰嚷啰唆,便站出来冷潮热讽,国联的人一向对福尔摩沙集团非常厌恶,尤其是常持秀这个背负许多恩怨的人。
常持秀本想跟温和的陈璐讨饶求情的,居然碰到泼辣的李芹美对他不留情面地冷损,毕竟他也是国际性大集团掌舵者的身份,这般遭到年轻女职员的无礼取闹,一下子老脸翻白,不知如何招架。
黄震洋此时开口说:“陈总裁,过去发生很多事,我们不敢期望国联会对我们以礼相待……但是现在世界局势已有全新的风貌,台湾政府和福尔摩沙集团都是世贸总协的重要成员,你们国联集团身为世贸总协的主席,是否应该对所有辖下的成员都包容对待,才是主席应有的风范吧?”
陈璐看他一眼:“黄先生你说得很得体有理,我完全接受你的说法……”,她眼光继续直视着黄震洋,心有所感的说:“……以前董事长就对你非常欣赏,说你是台湾最有眼光谋略的企业家,他简直是不惜任何代价都要提拔你……”
黄震洋不敢和她的目光相接,稍微低下头说:“李先生对我的栽培之恩,我绝对不敢稍有或忘,只是……当时我也是不得不……奉命行事……”
陈璐听了他的话,神情突然激动但随即克制住,从鼻孔发出轻微的嗤声,淡淡的透露出不满。这种表现对一向温和的陈璐已是很激烈的反应了。
另一名男性随从却不客气的叫嚣起来,咒骂说:“奉命行事?姓黄的你这个人渣!你懂什么叫感恩图报吗?什么叫廉耻吗?……你要对李先生开轮之前,脑中怎么就不会想到李先生的恩情?……我不懂什么新经济局势,反正让你这种奸佞小人活到现在,我看这世界还是一样没有天理!你最好快滚,别来吵扰我们总裁,要不你信不信我陶述一拳就把你们俩脖子上的猪头捶爆?”
暴躁的陶述握着拳头对黄震洋怒目相向,黄震洋听说过这个人,知道他挟怒出击之威力绝不下於枪炮开火,更何况当年他姐姐陶倩倩虽不是他下手打死的,但等於也是共谋的凶手,刚刚进门求见时,不知道这个男人就是陶倩倩的二弟陶述,早知道的话他才不肯进来,面对这个男人可是有性命之忧。
看黄震洋和常持秀惊惶退避,陈璐急速站起身拉住陶述的胳臂,用对她来说很罕见的音量大声地说:“小陶!你在做什么?你的脾气为什么都不改?……忘了从前倩倩怎么叮嘱你们两兄弟的?还有,记不记得董事长以前维护过你多少次了?你若是还鲁莽做事,叫她们能安心吗?……”
陶述恨恨看着黄震洋他们,不甘心的把紧握得青筋怒张的拳头缓缓放下,低声说了句:“总裁,对不起……我明白了。”忍不住低声啜泣,显露出内心无比的怨怒与哀伤。
陈璐拍了拍他的肩头,温柔地安慰说:“你先出去吧,和陶武一起在车上等我……”
陶述怒瞪了黄震洋一眼,转身低头走出去。
看着这只怒兽离开,黄震洋和常持秀的脸上稍微恢复血色,常持秀急忙说:“陈总裁,我想你是否跟陶先生解释一下,开轮打死他姐姐的是深红那女人,可不是我和黄先生……而且,深红也被黄先生开轮击毙了,等於是……也帮他报了杀姐之仇了嘛,何必……”
陈璐沉声打断他说:“常先生,当时我虽不在场,情形可都一清二楚,你这样分辨岂不是太可笑了?难道你希望我把你这位堂堂的福尔摩沙集团总经理,当成只会胡掰耍赖的小丑?”
看见风范仪态一向优雅的陈璐也说出这样的重话,常持秀脸红尴尬的说道:“你……你都知道?那是陶二小姐说给你听的,还是他……”
“常先生!”陈璐大声喝他。常持秀惊觉地赶紧住嘴,看了看四周的人,慌张的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陈璐转头对黄震洋说:“黄先生你那时开枪杀死深红那个杀手,这一手确实厉害……虽然我从不认为这个举动能够弥补些什么,但毕竟最后还是挽救了你们两个人。我对你这见风转舵的神来一笔,至今仍深感佩服,难怪董事长这么称赞你。”
黄震洋乾笑两声,语调窘迫的说:“我……我不敢接受缪赞,我才佩服李先生的神机妙算和未雨绸缪呢……居然早就布下了这么深远的「春雨」计划,他真是当世诸葛,太厉害了……”
陈璐眼神凌厉地瞪着他,冷冷说:“可惜董事长已经听不到你的赞美了。”
黄震洋被她一瞪,赶紧低头说:“是、是……可惜李先生听不到了。”
陈璐又问:“萧蔷后来怎么样了?”
常持秀一听,脸色转为得意,笑着说:“李先生最后交代要惩罚她,我便暗中请台湾的情报当局,销毁了她所有电脑磁卡,摘除了她全部的身份辨识,让美国那边也找不到她。接着黄先生又将她交给台湾的黑帮任凭他们处置,哈哈……她那种一向高高在上,又长得漂亮的女人,最能刺激那些黑道兄弟的淫欲了,听练武帮的人说他们所有兄弟一个一个轮流上她,每天至少让她被玩十次以上,玩腻了就转送给北屯帮,后来又被丢给其他帮派,她一直想要寻死自杀,他们就一再制止并且在她身上注射毒品,让她无法自主,去年底听说被卖到菲律宾了,让她在最烂的娼寮继续接客,毕竟还是很漂亮,听说上门的嫖客多得像……”
陈璐急喊:“够了,不准再说!”
毕竟曾经朝夕相处,在许多夜晚里共同陪伴着同一个男人,多少还是有些感情。陈璐想到那么美丽、智慧及高傲的萧蔷竟然被无数粗鄙的男人恣意玩弄、奸淫,如此凄惨下场让她心中非常难过,再也听不下去。
陈璐沉痛的说:“常先生,我期望你……”听到陈璐说出期望这两个字,常持秀连忙假装恭敬地凝神聆听,但陈璐的话却是:“……期望你会得到善终,别像她一样的下场!”
在呆愕中,陈璐挥手要他离开。
准备要离开会场时,那名一直待在旁边的女司仪走上前对陈璐说:“总裁,对不起……我可不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
陈璐温和说:“什么问题你说吧。”她小心的说:“李先生他……他真的已经去世了吗?”
陈璐轻咦一声,奇怪的看着她说:“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她压低声音说:“其实……当年那部飞机坠落的前一天,我还在广州分公司见过李先生,好像……不太可能隔天就搭乘东北线的飞机而失事……”
陈璐震惊的问:“你在那前一天见过董事长?”
她点头说:“嗯,所以从那时开始,我就不太相信李先生遇难了……而且你们刚刚又谈到李先生在台湾的一些事情,很抱歉我在厅外都听见了,虽然我不敢确定李先生是否还没死,但……至少他并没有在空难时丧生,是吗?”
陈璐默默的看了她几秒钟,小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部门?”
她低头回答:“我叫唐家璇,是广州分公司的宣传企划室副主任。”
旁边的李芹美啊一声,凑上来看着她说:“唐家璇!你就是那个唐家璇?”
看李芹美一脸高兴的拉着她,陈璐迷惑的说:“芹美,那是怎么一回事?”
李芹美兴冲冲的说:“她叫唐家璇,那年董事长的确在广州分公司见过她,董事长还怜惜她年纪轻轻却很有骨气,特别交代我要把她从临时雇员摘升为正式职员呢,呵呵……几年没见,想不到你已经爬到副主任,还长得更加漂亮了。”
唐家璇真的很漂亮,但是听到李芹美称赞她,也是不好意思的说:“哪有什么漂亮……李秘书长,你才了不起,已经晋升到这么高的职位了,谢谢你还记得我。”
李芹美仍然难掩兴奋,又问道:“哇,你今天主持的很棒呢!这么大的场面……对了,你怎么都没叫我?我现在不经管人事,很多人我都不认识了……噢,对了,你这丫头的脾气就是这样硬,不想攀附关系对不对?嘻嘻……不愧是董事长赏识的人,始终这么有志气。”
提到李唐龙,唐家璇神情不禁黯然,她眼眶微红说:“李先生真的对我太好了……我一直很努力以免辜负他,也怕让他失望……”她眼中浮现泪光,低语:“……他说他还会再来看我,要我加油……我一直不相信他已经不在人世……”
陈璐柔声说:“你记着董事长对你的爱护,那很好。不过,董事长隔天就离开广州分公司搭机到长春市了,按飞机的速度来看,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啊?”
唐家璇促声说:“可是,李先生那天下午才……才又花了很多时间帮忙了另一个小姐,那个小姐后来就是东山再起的葡京集团何兴邦总裁的夫人岑飞萤小姐……然后,那天晚上李先生跟我……呃……对我训勉了很多话,一直到午夜……我觉得整个看来,他似乎并没有赶着要搭隔天一大早飞机的计划,后来我也计算过行程时间,如果他要赶上那班渖阳起飞的A152班机,那他至少得赶搭白云机场AM6:00左右往北的班机,我又查过旅客名单,所有的班机都没有他的名字和他当时借用杨垂徵协理的假名,所以……所以有可能他并没有搭上那班失事的飞机,不是吗?”
陈璐温和的说:“但还是有可能搭上了,不是吗?”
唐家璇愣愣的看着陈璐,似乎那么温和的一句话,对她来说却是很残酷,令她希望幻灭的一句话,她呆愣了几秒钟,黯然地垂下头点了一下,眼泪也跟着坠落胸前的衣襟上。
陈璐又说:“你心中一直希望李先生仍然活在世上,是吗?”
唐家璇眼泪扑朔流个不停,突然“哇”一声掩面啼哭起来,哽咽的说:“呜呜……我无法相信他已经不在了,他对我那么好……”
陈璐抱住她抽噎颤动的肩头,轻拍她后背安抚她,唐家璇抽泣着说:“我好想念他……虽然不相信他已经过世了,可是……可是我每年都在他的忌日,带着他喜欢吃的炒河粉,到他坟上祭拜……”
陈璐听了,无限怜惜的更抱紧她,唐家璇像小孩似的哭着又说:“……每次祭过了,就在心里骂自己该打,怎么可以认为李先生已经死了,以后不可以再做这样无聊的事情了,可是隔年祭日一到,忍不住又去了……”
陈璐和李芹美听她如此真情哀诉,不禁也感动非常。陈璐安慰她说:“如果你相信李先生还没死,那么不如就这样继续相信,好吗?也许李先生就会像你所期望的,还没死……”
唐家璇听到这段奇怪的话,立刻停住哭泣,惊讶的抬头看着陈璐的脸,而陈璐用很疼爱的眼神看着她,继续说:“……在我心中,也是不愿承认李先生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了,所以就让我们都一直这样相信着,好不好?”
唐家璇静思了一下后,对陈璐说:“总裁,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李先生还没死,所以我要继续努力,不但不能够让他失望,还要让世人都认为李先生还活着……”她精神更加振作,语气坚定的说:“……一直让公司前进发展,实现李先生的愿望,那不就等於他还活着,是吗?”
陈璐拍拍她泪痕未乾的脸颊,笑着说:“难怪董事长疼你……要加油喔!”
唐家璇深深鞠躬行礼,退出房门时,转过头来笑着说:“陈总裁,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陈璐“唔”一声,愉快的看着她,等着听她说。
唐家璇说:“你刚刚的语气,就跟李先生那时一模一样,好像夫妻……”她粲然一笑,消失在门后。
陈璐茫然地看着她离去,不知心中是何滋味。李芹美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难得她对董事长那么深的感情……”她小心翼翼地问陈璐:“……你看呢?不考虑带她去……”
陈璐打断说:“不要了……她不仅有情有义,并且也很坚强,一定可以靠自己过得很好……”陈璐看着李芹美,满怀感触的说:“他应该也会这么想的。”
李芹美点点头,似乎也表示同意。
陈璐搭着车,回到白天鹅宾馆。从贵宾专属的停车棚直接乘专用电梯,一直到顶楼的总统套房,进入前厅时,那里已经有一些人聚着。
先过来为她卸下外套的是江筱惠,那是以前李唐龙非常珍爱的一名职员。她一边为陈璐把外套收进衣柜,一边说:“何兴邦总裁和他的夫人岑小姐,还在商务厅聊着,应该快要告辞了……”才说着,商务厅的厅门打开,一对气质高贵的夫妇被送出来,负责送客的是主任秘书吴红霏,也是以前李唐龙很喜欢的职员。
何兴邦看到陈璐,欢笑着走过来问好。
陈璐拉着他夫人的手,愉快的说:“何总裁,我是第一次见到你夫人呢,真是漂亮极了……难怪以前你都藏在府上不肯带出来让人看。”
何兴邦“哈哈”大笑说:“陈总裁你见笑了。在你面前我也不见外要说你才是顶尖的丽人,贱内跟你一比,就像我葡萄牙农庄上的村妇,哪敢出门见人,哈哈……”
岑飞萤其实清丽端庄,艳光四射,当年还曾是广州市顶级俱乐部里的首席红牌,其美貌绝对不逊於陈璐的。
陈璐不以为然说:“呵,何总裁你讲话太不节制了,怎么可以把嫂夫人形容成村妇呢,也不怕她听了生气。”
看岑飞萤笑吟吟地并没生气,何兴邦更肆无忌惮的笑说:“反正我也不是瞎说,就拿当时李先生毫不心疼的就把飞萤从广州送到葡萄牙来给我这点说起,我那时还想李先生怎么这样慷慨?……后来见到陈总裁,我心底总算都明白了,哈哈……”
他绕着弯称赞陈璐,虽然言词露骨俗趣,但陈璐也不以为意,双方看来非常熟捻。
笑谈了一阵后,陈璐正色问:“你葡京那边情况怎样?若有什么计划需要再揖注资金的话,记得随时通知我一下。”
何兴邦也正经的说道:“那倒是不用,自从第一次转进来的四百亿资金到位后,我三年来的经营决策都是以保守稳健为原则,不敢乱花。到现在各项投资都算稳定,尤其西、葡边境的联合贸易广场获利成长非常惊人,我预计到后年底,集团的资产总值一定可以净增百分之六十。我很感谢李先生当时的援助,绝对不敢再犯以前浮躁冒进的毛病……而且,我内人也协助我在一旁监督着,要我绝对不能辜负李先生的再造之恩。”
陈璐笑说:“别讲得那么见外,李先生当时认为你是个重情义的人,所以他在春雨计划中,列订了你是第一家要转投资的企业,甚至都还排在西门子、杜邦……这些财团之前,可见他也是真正看重你的,以后你就放手经营吧!”
一旁的岑飞萤感叹说:“李先生真是个不平凡的人物,他居然从我这样一个出身低微的女人口中,就轻易判断她交往的对象可不可以信赖托付那么大的一笔资金,这……这真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见识。”
陈璐笑着拉她到一边,小声跟她说:“你可别听你老公刚刚的胡言乱语,我相信李先生当时对你一定也非常喜爱……只不过,他必定是认为你留在何总裁身边,对任何人都会更好,事实也证明如此,对吗?”
岑飞萤稍稍脸红,低声问:“真的这样说吗?是他……”陈璐微笑不语,竖起一根手指捂在嘴唇上,要她不用再说。
岑飞萤会意,尴尬的点点头说:“我明白,我真不是一个好女人……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了解,我永远都感激他,并且……想着他。”
陈璐点头微笑,看着心情起伏的她挽着丈夫的手臂,告辞离去。
此时,内室里传出一阵笑闹声,陈璐忍不住也笑着推门而入。
房内正裸体追逐,不住嘻闹的是姚铃儿、陶珣这两个年纪最轻的女孩,江筱惠用她温柔的声音正在斥责制止她们别在床垫上蹦蹦跳跳。
一旁哈哈大笑的是--我,李唐龙。
陈璐过来给我一个深吻,愉快的说:“不得了,你知道我今天在会场又碰到一个对你深情不渝的女孩了,你猜得到是谁吗?”
我抓住从我身前追逐而过的铃儿,伸手在她身上胡乱搔痒,惹得铃儿咯咯发笑,拼命叫饶:“哎哟,不要了……董事长饶命啊,铃儿最乖、最听话了……你别这样罚我,我不行了……”陶珣等到便宜,开心的追过来围攻,一边搔她痒,一边笑说:“还敢不敢笑我?哪个没规矩的活该痒死,大哥射精射到我鼻子上,很好笑吗?一会儿让我帮大哥吸得来兴儿了,我拜托他狠狠一注射在你两边鼻孔上,活活闷死你才罢,看你求不求饶?……”
铃儿笑着回嘴说:“闷得住我么?我舌头长,伸上来一舔就都进我嘴里了,白白还赚了好味的,让姐姐你在一旁儿乾瞪眼儿……哎哟,别……别再挠痒痒儿了,好姐姐饶命啊,呵呵……”
两人继续缠在一块儿嘻闹着,我早就放开铃儿了,但是陶珣趁她一身虚软,无力逃开,占着上风继续进攻,搔得铃儿只有求饶的份儿。
我问陈璐到底遇见了谁,她反而绕个弯把今天会场全部的事情报告个透透澈澈,而最先引起我注意的是黄震洋这件事。
我先问说:“你怎么会同意去见他们的?”
陈璐说:“你那时同意放过他们,我一直很不能接受,几次在国际会议里遇见他们,我都是连理都不想理他们……我那时只是想听听他们究竟还敢在我面前提些什么,没想到他们随便找个藉口就要来和我交谈。”
我笑说:“黄震洋这个人能屈能伸,手段很高,他为了台湾政府和福尔摩沙集团在世贸总协的立场及地位,叫他厚着脸皮向你下跪,只怕他也做得到……”我回想往事,认真的说:“……他那时毫不犹豫地开轮打死深红,接着马上用低姿态和我谈条件,虽然我的确是顾虑到好多人的生命安全……但仔细想想,当时的局面也确实不容我拒绝,而黄震洋瞬时作了那样一个决断,证明这个人真的是个难得的人才……或许,我也有点舍不得让他死吧!”
陈璐仍带着恨意说:“结果他这种人仍一身富贵留在世上嚣张露脸,你却得假装遇难死亡,从此隐姓埋名,消声匿迹像个隐形人似的……真不知道你那时怎么会答应这种条件的?”
我哈哈笑说:“这样不是很棒吗?我其实很喜欢这样呢……”我一边回想往事,一边告诉陈璐:“……我当时其实是自己作了这样决定的,因为我认为黄震洋告诉我的那一句话真的很对……”
陈璐问:“哪一句话?”
我感叹的说:“他说世界上不应该有我这种人存在。”
陈璐忍不住笑出声,说:“呵呵……说得你好像是鬼神之流或外星人似的?……”她突然想通了更深一层的意思,一时蓦然不语。
我想缓和气氛,又问她还遇见了谁,陈璐才说了唐家璇的事情。
我说:“你这样处理很好,这个女孩不适合跟着我们,那会消蚀掉她那份难能可贵的志气。”我回想着和她相遇的情景,也想到之后跟着发生的许多事情,有点心闷的说:“……而且后来发生那么多事,我想我以后也不想要那么多女人跟在我身边,这世界已经改观了……”
陈璐点头说:“说的是,真的都改观了……”她看看陶珣她们,又看看随后进来的吴红霏等几个女孩,娇笑说:“不过,这些人可都不会变喔。”
我揽着她的肩,坐在我身边说:“有这些,我已经很够了。”
陈璐把头倚在我肩上,轻声说:“我好希望跟这些丫头一样,天天就跟在你旁边,不再去理什么新经济、高峰会的,可是你就不让我清闲。”
我安慰说:“我知道你辛苦……再忍耐一阵,等经济指数达到我们预期的目标,那时就真的可以一齐四海遨游了……”
陈璐向往的说:“我知道……你一直在幕后决策,其实也很费心,我不能陪在你旁边,要注意别累了身体……喔,对了,新的身份弄好了吗?”
我指指陶珣,笑说:“这丫头在电脑世界里,简直是宇内无敌,呵呵……她这次帮我们弄的是新加坡公民卡,连银行户头都开好了呢。”
陈璐也赞赏的看着还在玩闹的陶珣,笑说:“多亏有她……那你准备离开台湾了吗?童小姐有要求跟你一起走吗?”
我摇头说:“懿玲很懂事也很独立,她说能陪我三年已经很满足了……住到别的国家她不习惯,所以宁愿留在台湾等我回来看她。”
陈璐从我的身上爬起来,兴味地问道:“这次准备往哪儿去玩?日本还是美国?”
我说:“本来是这样想,但何兴邦刚刚提了一些建议,所以我准备先去葡萄牙住几个月。”
陈璐说:“哦?他提议些什么?看你这么有兴趣。”
我哈哈笑说:“也没什么……只是他提到西班牙和葡萄牙最近发生了一些农业贸易上的歧见,邀请我就近给他一些意见去处理,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现在才发现,我始终没机会玩过拉丁民族的女人。”
陈璐跳起来,气呼呼的作势要打我,我则笑着逃进陶珣她们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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